在文字里酿一坛故乡的酒

我总爱在文字里反复蒸馏故乡的月光，让檐角滴落的晨露做酒引，把老井轱辘转动的吱呀声封进陶瓮。春分时采撷的新茶末要晾足七七四十九天，混着灶台前母亲哼唱的童谣揉成曲，埋在枇杷树下等蝉鸣催熟。夏夜里偷摘的青葡萄带着露水发酵，竹床板上爷爷摇扇的纹路都浸进酒液，酿成琥珀色的星子，晃一晃就听见蛙声从缸底冒出来。秋收时要把谷仓的麦香滤三遍，掺着晒谷场上扬起的金粉，再投一把外婆缝补衣裳时掉落的线头——那些藏在针脚里的牵挂，会让酒浆格外绵甜。就连冬雪压弯的竹枝也不能放过，敲碎了扔进酒坛，让来年开春的笋尖，带着清冽的酒香从字里行间钻出来。封坛那天得选个有霜的清晨，用老屋的门轴木做塞子，盖上晒得发白的蓝印花布。等某个异乡的雨夜启封，满室都是故乡的气息：井台边青苔的潮湿，晒谷场稻草的暖黄，还有灶膛里跳动的火光，在舌尖上烧出一串带温度的脚印，从喉头一直铺到记忆最深处的屋檐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