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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四月里埋下的那截红薯藤,带着几分随意插进湿润的泥土里时,谁也没料到四个月后会酿成一整个秋天的乡愁。藤蔓在夏日的雨里疯长,巴掌大的叶子遮了半块地,晨露滚在叶尖上,映着日头晃出细碎的光。那时总嫌它们爬得太野,顺手扯掉些杂乱的枝蔓,指尖沾着青腥的汁液,甩甩手就忘了。直到秋风扫过,叶子渐渐褪成深褐,才想起该刨开泥土看看。铁锨插进地里的瞬间,带着闷响撞上硬物。小心翼翼扒开松泥,红皮的块根一个个滚出来,有的圆滚滚像胖娃娃,有的歪歪扭扭缠着细须,沾着湿润的黑土,透着新鲜的甜气。洗净了搁在竹筐里,阳光下红得发亮,恍惚间就看见老家灶台上的景象——母亲也是这样,把刚收的红薯码在窗台,等晒得表皮发皱,就丢进灶膛的余烬里。烤红薯的焦香是藏不住的,混着柴火的烟味从厨房飘出来,勾得人直咽口水。掰开烫得烫手的红薯,金黄的瓤里淌着蜜,咬一口,甜丝丝的热流从舌尖暖到胃里,嘴角沾着焦皮也顾不上擦。那时总觉得,冬天的暖意,一半在棉袄里,一半就在这烤红薯里。如今在异乡的阳台上,捧着自己种的红薯,烤得焦皮开裂,香气漫了满室。味道明明和记忆里的一样,可舌尖尝到的甜,却总带着点说不清的涩。原来有些味道,早就和故乡的炊烟、母亲的叮咛缠在了一起,种在地里的是红薯,长出来的,却是扯不断的乡愁。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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